儒佛道解决了生死之间的生命学问题
2018年9月15日-16日,第三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在中国武汉隆重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近百名专家学者以及生命科学的实修实证者,展开了深入而广泛地探讨。现特开设“对话传统文化与轴心时代”专栏,刊发论坛工作人员对与会嘉宾的采访,以飨读者。
儒佛道解决了生死之间的生命学问题
郁龙余教授接受采访
时间:2018年9月15日
地点:中国武汉第三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会场
嘉宾:深圳大学印度研究中心主任郁龙余教授
主持人:段丽君
18:12
段丽君:郁教授您好!我对您仰慕已久。非常荣幸能够邀请到您来参加我们的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我了解到,2016年印度总统向您颁发了杰出印度学家奖,这个奖项由一个非印度本国的学者来获得,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当时您到新德里去领的奖项。您对印度的印象是什么样子的?
郁龙余:印度有几个基本特征。第一,它确实是一个文明大国。古代有四大文明古国,它是其中之一。在中世纪,全世界有三大文化中心,它也是其中之一。除了印度、中国之外,其他的文明古国都消亡了,或者是它的历史没有得到延续,只有印度、中国延续到了现在。所以我们认识印度的第一个特征,一定是认准它是一个文明大国。印度人自己也非常认可这一条。第二,它是一个人口大国,它的人口和中国差不多,甚至有些说法说再过多少年,它人口要超过我们中国,这也是有可能的。第三,除了中国之外,它是一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它的发展速度、发展质量最好,是最有前途的一个国家。这三个大概是印度最基本的特点。我们认识了这三点后,跟印度发展关系,就比较准确,比较好办。
段丽君:提到印度,我们的印象都是它的文化非常地绚烂,不管是从美学、文学、戏剧、历史等方面,这些给人的感觉都是非常绚烂和浪漫的,但我们一般人少有机会真正地去了解印度。您在那里有没有亲自去拜访一些印度的文化胜迹呢?
郁龙余:有。我一共去过印度六次。第一次去的时间比较长一点,有十几天,是去参加印度第十届世界罗摩耶纳国际大会,除了在德里这些中心城市举行会议之外,其他场合都在农村,比如在印度举行各种各样活动的一些圣地,有的是非常偏远的地方,所以我们见到了许多印度农村的景象。
印度确实是一个全国全民信教的国家,所以我们作为外国的学者,来参加他们的两大史诗其中一部史诗的研讨会,他们表现出非常大的热情。他们发动了城市里和乡村里的一些人做义工,我们到了外地(德里以外的城市)后,都被分配到一些义工家里去吃饭,那些义工非常非常热情,把他们家里好的器具拿出来使用,好的食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体现出他们对自己的文化非常非常热爱。
段丽君:现在大部分印度人信仰的仍然是印度教吗?
郁龙余:是的。印度百分之八十二左右的人信奉的是印度教,还有百分之十几的人信奉的是伊斯兰教,其他的还有锡克教、耆那教、基督教等等。佛教徒也有,但是比例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尽管佛教徒人数不多,但印度教和佛教之间没有利害冲突,因为佛教的许多理念和印度教的许多基本理念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在历史上,印度教吸纳了大量佛教的基本教义,比如普度众生、不杀生等等。在这一点上,佛教和印度教是完全一致的。
段丽君:印度人民基本上都是按照教义来生活的,是这样吗?
郁龙余:是的。你到印度去,他们问我们信什么教?我们一下子想不起来,说我们不信教,他们觉得很奇怪。这里还有一个例子。上个世纪的时候,1927年,我们湖南有一位优秀的青年,他在1927年到新加坡去,被泰戈尔碰见了,他们一谈,谈得很投缘。泰戈尔说,你到我的大学里去做教师吧!因为泰戈尔1924年访问中国的时候,谭云山没有机会在国内见到他,几年后在新加坡见到了他。泰戈尔邀请谭云山到印度他办的国际大学去做老师去教书,谭云山非常高兴,马上答应下来了,第二年他就去准备印度了。这个时候,他的太太已经怀孕了,所以他们在新加坡上船告别的时候,他太太告诉他说我有了。谭云山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呀?他太太说,你已经答应泰戈尔了,要到印度去,我早点告诉你,那不是拖你的后腿吗?你答应了,也就是我答应了。所以现在你临走了,我再告诉你是为了不让你分心,不让你担心。后来他去了印度以后,呆了50多年,最后是在中华大觉寺去世的。他在印度50多年,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中一个有名的工作就是在国内募捐,造了国际大学的中国学院。中国学院的楼当时造下来是最辉煌的,所以一直到现在,在整个国际大学里边,中国学院的那栋楼还是非常漂亮的,还是非常显眼的。这位谭云山有一次被德里大学邀请去讲学,德里大学的学生问他,谭教授,你信什么教?谭教授说我信中国教,大家就问他什么叫中国教?他就把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儒家对天地的见解解释了一通,他说我们的中国教就是信这些东西的。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呢?一个说明他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很深,不能忘怀。另一个,他也考虑到如果跟印度人说我不信教,有点说不过去,印度人觉得你不信教,怎么可以呢?所以他说自己信中国教。这是有历史记载的一件真实的事情。
段丽君:谭云山先生确实非常难得的对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都有非常深的研究,而且他对文化的那种情怀确实很令人感佩。您也是继承了老师的衣钵,您也是对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都研究得很深入。刚才您说到的一个观点,我在您此次参加论坛的发言论文里也看到了,就是说中国人对理和教的这种看法,有一点不同于西方文化和印度文化。佛教文化从印度传入中国以后,我个人觉得其实是得到了一个发展,而且是非常不一般的发展。我想请您谈一谈这个部分,就是佛教文化在中国的再发展。
郁龙余:佛教确实是我们国家从外国引进的宗教里面最早的一个,也是发展得最好的一个。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先秦诸子的时候,一碰到这些宗教问题,就采取理性回避的政策,就是不语或者罕语,也就是不说或者很少很少说。但人类总得要解决生死问题,死后的归属问题,而我们的先秦诸子,很少说或者不说,这就留下了一个空白。佛教进来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填补了这个空白,因为佛教是可以解答这个问题的,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事情的另一个方面,中国诸子百家的那一套学说非常成熟,非常完备,尽管留了一点余地,请佛教进来,让它去发展,让它去填补,但是其他方面诸子的学说很完备。
所以,最后造成一个结果,就是佛教是引进来了,但是佛教很快就中国化了,就是从印度佛教变成了中国佛教。中间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到了唐朝,慧能《坛经》的出现就说明中国的佛教已经成立了,印度的佛教已经变成了中国的佛教。因为中国佛教和印度佛教的基本理念没什么大的差别,所以中国佛教和印度佛教之间有着根本性的联系,但是在其它方面,中国佛教又有很大的发展。也就是说,中国佛教还是有许多中国特色的,和印度佛教有很大的差别,这些特色、这些发展就满足了中国人的需求。中国人的总体需求就是认理不认教,这个教就是一些仪式仪轨,一些没有用的东西,它不再讲究了。但佛教里面有实用价值的、能够帮我们解决问题的东西,中国人很喜欢,所以就把它保留了下来,甚至还把它发展了起来。这样佛教在中国发展得很快。正因为佛教在中国发展得很快,发展得很好,所以宗教上的那一块空白,就是关于生死问题的空白,佛教进来后已经填补上了。所以在佛教以后进来的八九个外来的宗教,都没有很好地在中国发展壮大。也就是说,佛教之后,外来宗教难以在中国本土做大,就是因为唯一的一个空白已经解决掉了,已经填补好了。其他的宗教,包括基督教、伊斯兰教、天主教,还有波斯的拜火教等等都属于这样的情况。
段丽君:因为它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诸子百家没有解决的问题。
郁龙余:对,这样佛教文化和中国固有的儒家文化、道家文化就形成了一个互补,这三家就成为了中国文化,也就是国学的主体部分、核心部分。
段丽君:它其实比较完整地解决了人在生的时候和死的时候以及生死之间的所有的生命学问题。
郁龙余:是的。
段丽君:因为时间关系,最后想请您给我们的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提提建议。
郁龙余:这是我第一次来参加论坛。参加论坛以后,尽管只有一天的时间,但是给我很大的震撼。一方面,从各位嘉宾,尤其是我们潘麟院长的演讲里,在他演讲之前,他的书以及他这次印出来的提要,我都认真拜读过,所以受到了很大的震撼。以前我只是从书本上看,或者听人家说,这次身临现场直接感受到了,非常了不起!这个了不起,今天下午在第二个分会场进行最后小结的时候,我说了四句话,这四句话应该说是代表了大家的心声,因为我每说一句话,下面掌声四起。
第一句话:这是一次深入人心的学术大会。
第二句话:这是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术大会。
第三句话:这是一个具有巨大发展空间的、具有巨大生命力的国际学术大会。
第四句话:这是一次开启思想发展新时代的大会。
郁龙余教授在第三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发表主题演讲
这四句话应该说是整个我这次来参会的评价。这个评价凭心而论都是比较高的,但这个高又是我由衷地发出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我觉得我们这次大会总体上来讲是非常成功的,到目前为止,我估计明天一天一定也会是非常成功的。但是,还有一些东西可以进一步地完善,进一步地改进。有些完善和改进,是可以在大会小会上说的,但还有一些意见,还有一些我不太成熟的或者是比较尖端一点的想法,我想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跟潘麟先生面对面地做一次心灵的交流。
段丽君:非常感谢您!我们也真诚希望您能和潘麟先生一起进行一场对话,这对我们来说一定又是一次生命成长的盛宴。非常感谢您刚才对我们论坛的鼓励。我们一定在传播健康、传承文明的道路上好好努力!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郁龙余:应该的。谢谢!